回头看过一眼,只记得老黄狗追了很远很远。
他又怎么知道是父子俩此生最后一次见面,他该给爹爹一个重重的拥抱,他该给爹爹最好的告别记忆。
“爹,答应你的我做到了,我有好好念书,我位极人臣。”
陈知古锥心饮泣,似乎他从未放下对父亲的埋怨。
凭什么抛妻弃子,凭什么连一个铜板都不寄回家,又凭什么能理所当然地了无音讯?
直到现在,直到他半只脚迈进棺材,才第一次为父亲感到骄傲。
正是他们在绝境中誓死坚守,给如今崩溃凄惨的华夏民族,带来多么强有力的精神鼓舞。
“我还恨你,我也敬你。”他内心呢喃。
“陛下,给老臣看一眼。”陈知古抬袖抹去泪痕,接过宣纸,却彷佛在捧着沉甸甸的民族历史。
诸臣悄无声息走过去,静静看着朴素简单的文字,可背后是六十三年壮阔波澜的抗争,是前仆后继地赴死,只为一种叫民族骨气的东西。
“待我回中原,带我回中原,代我回中原……”乐廉眼底泛着泪光。
也许在很久以前,安西军还在憧憬着载誉而归,想象着结束戍边跟家人团聚。
随着岁月流逝,孤城慢慢变得痛苦和迷茫,援军呢?谁能营救龟兹城,带着他们回到故乡。
当城头只剩一人矗立,希望荡然无存,仅有捍卫疆土的执念支撑着。
“代安西军前往中原,孤城不能被遗忘。”
“爬,也要爬到长安!”
乐廉紧抿着嘴唇,颤声道:“他们……他们从未收到过一粒粮食。”
宣纸的后半页,详细记载着一个叫做顾长安的男人。
他让孤城在蛮夷环伺之中顽强屹立,以一己的信念和勇气点亮了希望之光,这是一个力挽狂澜、独臂擎天的英雄传奇。
不!
在诸臣心里,这是人世间最可怜的孩子。
白头老卒临死前都在哀求着“长安一定活着,你要好好守城”,当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他的肩膀,他连倒下都不能,身边空无一人啊。
放弃很容易,可坚持太苦了,那种一人擂鼓一人扛旗一人杀敌的悲壮,光看文字描述都情绪翻涌,甚至不敢去想象那副画面。
“陛下,是他!”陈知古看向徐霆。
徐霆重重颔首,满脸惘然说道:
“不是什么李唐血脉,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炎黄子孙,没人认识他,可他还是愿意为了中原文明承受无边苦难的侵蚀。”
“那三年呢?”诸臣惶惶,撰写人刘尚离开孤城时顾长安二十岁,这三年期间肯定还发生了一桩桩孤勇事迹,他们迫切想知道。
又害怕接到绝望的讯息。
可能死了。
没人能在那种残酷的环境下一直坚持。
“陛下,昭告中原!”
陈知古眼神坚定,康慨激昂道:
“倾颓的民族需要一展精神灯盏,顾长安的事迹需要传遍神洲大地,激励苍生黎庶在绝境中砥砺前行,驱逐蛮夷,恢复煌煌盛世!
”
“国难当头,蛮寇狰狞,华夏兴衰,匹夫有份。”
这个时代,太需要顾长安这个英雄,无论面临何等黑暗,他就站在那里一步不退。
决定文明兴衰的不是王侯将相,更不是武道圣人,而是精神!
接过顾长安高举的火把,在神洲大地燃起希望的烈火!
徐霆思虑片刻,沉声道:
“暂时别宣传,朕先送刘壮士前往长安,让大唐传诏天下。”
陈知古略惑,很快就重重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