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的一条小巷子,巷子幽幽,两侧墙壁上杂草或是青苔密布,看着颇为老旧。
唐顺之和沈炼正在巷子里的一家酒肆喝酒。
酒肆据闻从蒙元时传承至今,屋里的摆设大多都有百余年的历史,桌子上的包浆都能反光了。
掌柜一脸你爱吃不吃的模样把一碟子干豆子搁在桌子上,顺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包浆的桌子,但在旁人看来,这厮更看重的是那些包浆。
“徐阶想举荐你为官。”等掌柜走后,沈炼举杯喝了一口酒,“如今都察院那边有了缺额,职位不低。徐阶说了,若是你不愿留京,也可去地方……”
唐顺之夹了一片豆腐吃了,说道:“徐阶如今在政事堂处境艰难,他举荐我看似好意,可却是想把我心学拉到他的身边,为其所用。”
沈炼一怔,“徐阶与严党不同……”
“权力之前,并无什么不同。”唐顺之很少吃肉,不是吃不起,而是自我约束。他从豆腐炒肉中挑了些豆腐在碗中,沈炼一看,豆腐们竟然排列有序,恍若军阵。
“谁都知晓徐阶与严党迟早会爆发冲突,严党乃是当今朝堂公敌,我辈当共击之。”沈炼蹙眉,“若是能与徐阶并肩,对我心学发展也大有裨益。”
唐顺之抿了一口酒水,“我知伱对严嵩父子不满,觉着严党把持朝堂,误国误民可对?”
沈炼点头,眼中有厉色,“若是有机会,我粉身碎骨也要把严嵩父子拉下来。”
历史上他壮志未酬,却被严嵩父子反手拍死。
“你可曾想过,若是严嵩父子倒台了,谁上来执政?徐阶!”唐顺之把几块豆腐换了个位置,又是一种阵法,“徐阶上位会如何?是听从士大夫们的呼声,还是为陛下挡住那潮水般的攻讦?”
沈炼一怔,历史上这厮以扳倒严嵩父子为己任,锲而不舍。
“可那父子二人结党营私,贪腐舞弊……乃是当今一大祸害啊!”
“徐阶上台便清廉吗?”唐顺之摇摇头,“人心难测。且徐阶隐忍,此等人更多是为自己考虑。一旦他上台,定然会两面讨好,一边讨好帝王,一边讨好士大夫。”
沈炼默然,他不服,但却不想再继续辩驳下去,“你与蒋庆之交往密切后,变了许多。”
“纯甫。”唐顺之放下筷子,看了一眼自己摆的新阵法,“心学这些年发展的不错,你有功。
先生在时曾说知行合一,深层次的见解不说。就说我心学的宗旨为何?先生当年破宁王叛军,后来数度镇压一方,身陨于凯旋归乡路上。
这一生,先生知而行之,可为我被表率。可先生去后,心学做了什么?”
“我等推广心学不遗余力……”
“先生一旦出仕,做了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为国为民,不遗余力!”唐顺之眼中有责怪之意,“可这些年心学中人却沉迷于高谈阔论,沉迷于辩驳,只知晓说,却不知行。这可是先生本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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